谷连文可惜了,要是不病那两个月一定可以考上峦乡中学。临进考场的时候,老师安慰谷连文说:“谷连文,别慌,今年考不上咱明年。”显然连老师都对谷连文不报任何的希望了。
让整个谷家围子人震惊的是,谷连文竟然奇迹般地考上了峦乡中学,他的分数比同样考上峦乡中学的卫果苹多了整整十分。三牛倌兴奋的手舞足蹈的,见了人就激动万分地又吼又叫:“考上了,考上了,谷连文考上了。”
谷连文考上峦乡中学的那年秋天,乡里并没有因为他考上了峦乡中学而免去他爷爷三牛倌的农业税和提留。乡里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来的时候带着派出所的一起来的。三牛倌实话实说:“卫乡长,庄稼都被蛋子打了,吃饭都成问题了。”乡长卫天宝不吃他那一套,“蛋子就打你家的庄稼啊。”三牛倌急了,“蛋子打了就是打了,不信你问问人们。”乡长卫天宝已经失去了耐性,命令手下要赶三牛倌养的克郎猪。三牛倌还指着那头猪供孙子谷连文念书呢,见乡里人要往走赶,顿时就急了,把帽子一摘,露出白沙头顶到了卫天宝的怀里,“你们赶我吧。”“赶你做甚,老东西!”卫天宝几乎没用多大力气就把他推倒了。
三牛倌恼羞成怒地从地上爬起来要和卫天宝拼命,还没等他冲到卫天宝跟前就被派出所的人一电棍电倒了。闻讯赶来的的谷宽和谷朋一看他们的爹被乡里人打倒了,顺手操起铁锨就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派出所的人打跑了。把乡长卫天宝吓的钻了卫荞麦家半天都不敢出来。
谷家人把乡里人打跑了,营子人直叫好,都说谷宽和谷朋是好样的,看乡葛丁们再敢抓人们的鸡赶人们的猪。就连三牛倌都觉得卫天宝不敢再来了,没想到的是,卫天宝不但来了,还带来了更多派出所的戴大檐帽的警察,开了两辆212轿车。谷宽是第一个发现乡里来人的,他都没顾的上喊谷朋,派出所的就冲进了院子,谷宽只喊了一声,“谷朋,快跑。”就跳上了羊圈,翻下羊圈三拐两拐就逃进了后圪梁的树地。
谷朋光听见他哥喊他快跑,不知道甚事,刚一开门,就被堵在了屋里。三牛倌冲出院子的时候,儿子谷朋家已经被翻了底儿朝天了。三牛倌气的直跺脚,“土匪啊,比当年的土匪六氓牛还无徒啊。”
那天最后的结果是三牛倌养的克郎猪被乡里赶到大队煮着吃了,三牛倌追到大队的时候猪已经变成死猪了。老泪纵横的三牛倌望着亲手喂养的那头猪绝望地吼,“土匪啊,噎死王八蛋们。”谷宽咽不下这口气,要去坡城告状,营子人也咽不下这口气,人们都被欺负的没一点活路了,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好不容易盼到了秋收,却要把打下来的粮食低价交给粮站,然后再高价买回返销的玉米,到头来连农业税和提留都不够交。于是不少村民就怂恿谷宽去坡城告状,把乡长卫天宝告倒了。
谷朋进了坡城直奔县政府,接待他的人十分重视他反映的问题,因为他说乡长卫天宝带着人把他家抄了,还抄走了他两百块钱。两百块对于一个庄户人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过年买年货才花十块钱。谷连文上初一一学期的学费才二十一块五。
营子里每年年根都发救济款,一家十块钱,十块钱连烟带酒,花生瓜子糖块样样都能买齐了。每年三牛倌都想争取救济款,每年都没有他的,连谷宽的都没有。谷宽老婆死后独自拉扯着三个小子,穷的吃上顿没下顿,却拿不到半文的救济款。和三牛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卫荞麦,家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年年都拿救济款。连营子人都觉得不公平,可又没有办法,谁让卫荞麦有福气呢,侄儿卫天宝当了乡长。
坡城派了工作组,专门到谷家围子调查。那时已经入冬了,塞北的冬天像冰窖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工作组的车直接就开到了谷家围子大队,当时的大队书记正提心吊胆的害怕呢,营子人都知道谷朋去坡城告状了,如果卫天宝被告倒了,他也跟着倒霉。见坡城来人了,吓的光着脚丫子就迎接了出去。
工作组只问了一个核心问题,谷朋家究竟有没有两百块钱。书记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发誓说没有,还说他家穷的叮当响。工作组的人从大队又来到了谷朋家,问他家里到底有没有两百块钱,谷朋以为工作组给他撑腰,就切切地说有,全被乡长带着人拿走了。工作组的人问:“有钱你咋不交农业税提留。”谷朋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第二天一大早谷朋就被戴着手铐抓到了大队,他老婆哭着喊着追到了大队被派出所的人一电棍戳在了胸口,像兔子被揪住了耳朵似的只叫了一声就“扑通”栽到了雪坑里。
营子人吓的谁都不敢去扶,都远远的看着。谷宽扒拉开围观的人刚想去搀扶谷朋媳妇,也被一电棍放倒了,人们更没有人敢管闲事了,交头接耳的开始埋怨谷朋太贪了,告状就告状,为甚说家里有两百块钱,有钱不交农业税提留。唉声叹气的谷家围子人敢怒而不敢言,个个都心急如焚,担心谷宽和谷朋老婆冻死。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谷宽和谷朋老婆在雪坑里昏迷着。三牛倌和李桂莲从儿子谷朋被戴上手铐拉走的那一刻就吓成一团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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